我们吃完了晚餐，欧雅一直想活跃气氛，说了很多话，可是并没有什么用。
海尔温可能真的只是勉强相信了我，也可能打算反悔，只是难以开口。
为什么她对我态度的反差会如此之大？明明上午出发时，她还在与我开玩笑。
是因为我真的有杀掉欧雅的想法吗？还是因为她其实接受不了我过去的经历呢？
她说过，“洗礼了，什么都好说。”
洗礼的效果是修改记忆，以创造一个新的人格。
以前的我是绝不会加入什么骑士团，也绝不会与人交朋友的。但洗礼让我做了这些事，也让我因为这些牵绊而改变了部分想法。
这大概就是洗礼的真正目的吧。
不过习惯还是改变不了的，我现在想来，之所以我会偶尔去想有关于“贤王”的事，大概也是想杀死他吧。
作为创作的材料而言，他无疑是最高级别的。
……
“啪。”我扇了自己一耳光，来让自己清醒过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艾伊问道。
吃完晚饭过后，海尔温和欧雅以及希波克斯回到了车上，我不想过去，艾伊就陪我在外边坐着。
一个下午的车程，让我们得以从伽兰的边境来到这漫无边际的荒野上。
“刚刚又在想创作的事。得戒掉才行，不能去想。”我回答道。
“哦。这次想的谁？”
“贤王。”
“也太遥远了吧。”坐在石头上，艾伊晃着腿，我侧着头看她，她仰着头看着月亮。
“不说那些了。今天怎么说呢，刚出发就遇到问题了。”
“我还奇怪呢。那条路上也没有什么怪东西，我还让使魔去看了看法乐高的情况，他也还活得好好的。”
“你也觉得我处在洗礼的状态下更好吗？”
“起码安全许多吧，而且我认识你开始，你就是那样了，现在你对于我才叫是陌生。”
“那你还愿意拿性命担保我？”
“不会让你做坏事的，就算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事，我跑路就好了，不可能真的要去死吧？”
果然，这才是我熟悉的艾伊。
“你说，要不要让团长再给我洗一遍，永远都不会记起来的那种。”
“最好不要，那种法术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修改记忆，操控心智，教会的法术就是这样的东西。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吗？”
“团长也没有操控我吧，哪像你说的那样。”
“只是法乐高不这样做而已。要说的话，修改记忆之类的难度可比操控心智要难得多。唉…其实我也不能确定，我的记忆是否有被修改，毕竟本人是毫无察觉的。”
“重要吗？”
“你难道不在意吗？除了身边的人以外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回忆了。”
嗯…好像我的记忆中也有很多有价值的片段，如果它们全都丢失了，确实有些可惜。
“我是觉得现在更重要。”我说道。
“其实你和我们相处也没多久吧，为什么会觉得我们重要呢？”她把脸又转了过来。
“不知道，只是和你们待在一起比较高兴。”
“我就说梅丽莎是教不好孩子的。看到你就知道了。”她突然笑了起来。
“你不是和她是朋友吗，怎么突然想起说她坏话了？”
“感叹，感叹而已啦。不过海尔温的反应倒真是挺大，比欧雅还大。”
“我也觉得。她还伸手打我。”
“你仔细回想一下，有没有杀过和她有关的人？”艾伊给出了一条新思路。
“我怎么知道。我是最近两年才开始自己选人下手的，以前的我都是临场发挥，也不知道姓名什么的。”
“……你说说你，暗杀就算了，杀点恶徒，贪官，大家也不会怪你。偏偏杀这些好人，我就是想为你开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”艾伊一脸无奈的样子。
“对不起…”
“算啦。谁叫我罩你呢。”
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？”
“说不清啊，而且我对所有人都很好吧？”
“说的是呢。”和她在一起，总感觉能够放松下来。
“到现在，真的很谢谢你。”我握住她的手，亲吻了上去。骑士的礼仪，就是这样的，但场合倒不重要。
“你也不嫌脏。”她只是这样笑道。
的确……她手上有很多灰，为了爬上这块大石头，她真是费了些功夫。
“没事……”我用手又抹干净了。
“明天，明天你好好表现一下，别说你的那些创作什么的。给她们做点点心啥的…不，还不够…”艾伊大概在帮我想办法了。
“你要表现得像是个疯狂的追求者，拼了命地讨好欧雅，随时都想着怎么样让她舒服。这样的话，他们也愿意更信任你了。”
这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，我也做过类似的事。
不过。
“为什么是欧雅？我觉得应该先让海尔温和我的关系回到正常才行。”我提出了不同的意见。
“不，你听我说。欧雅是他们三人的中心，你只要对欧雅好点，海尔温和希波克斯自然会信任你。”
“说到底，海尔温和希波克斯，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你会对他们出手，他们真正担心的是你伤害欧雅。”
“只要欧雅愿意真正地相信你，亲近你，他们也会信任你的，欧雅的态度决定了他们两人的态度。所以我才让你去多对欧雅好点。”
艾伊其实脑子挺好使的？总之她的办法真不赖。
“那好，我把今天的事记完，就去睡觉。明天留足精力服侍欧雅。”
“记完？”
“我带了日记本，想着把每天的事都记下来，回去以后和大家分享。”我说道。
“唉…没想到第一天是记这种事……”我又感觉有些失落了，这个开头的确不大好。
“没关系的。那你现在要写字的话，不如去我帽子里写，然后写完了就随便找个房间睡就是。”
我听了艾伊的话，钻进了她的帽子中。
不得不说，这的确是个好东西。
无论何时何地，只要一钻，就可以回到她安全而且舒适的仓库中。
原本是仓库，可是为了这次旅行，她打扫了一下，腾出了空间给我们睡觉。
不过这里边本来东西就又多又杂，我是觉得就算不旅行也该好好打扫一下才对。
我进去找了张桌子，伏在上边开始写我的日记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写了，之前我也对每天的生活有所记录。大概从刚加入骑士团的时候，就开始了。
好像是团长让我记录一下来着，没多想就照着做了，不过还挺有趣的，于是就成了我每天的习惯。
写了一会儿，就匆忙结尾了。写日记是对一天的总结，但我已经不想再总结了。
只要等待明天，明天再去找他们玩就好了。
欧雅是个善良的人，应该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信赖。
……这样想的我果然很恶劣。
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我，本性都是善良的。哪怕是希波克斯这个本应嗜血好斗的蛮族人，也不会像我一样杀人。
社会的规则，风气，都是由像他们这样的人制定的，所以我才没有容身之处。
如果我不能和他们一样的话，早晚会被排挤出去，总有一天，连艾伊也会对我彻底失望。
可是，该怎么做才好……
我想起了这本日记最先记录的文字。
那是团长让我抄写的骑士准则。
这些东西我是背得下来的，因为本来也就几句话。但重要的是行动。
我把上边所说的，和我日常的行为一一对应起来。
“怜悯上做得最差，从这里改起好了。”
我在上边画了个圈。
“咦。原来席琳你也在这里吗？”是帕尼尼的声音，为什么没有脚步声，我转过头去。
“在写日记。”
原来他是可以飞的，只是他的腿太短，披风又太大，套在身上就完全看不见脚了。不…好像他没脚了。
“你脚呢？”
“飞起来的时候脚是没用的吧，没用的东西就丢掉好了。”
“行吧。不过看着挺奇怪的。”
“那我变个出来？你要怎么样的腿？”魅魔果然是非常有服务精神的种族。
“不用了。倒是你，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“我来拿书看，晚上你们都睡着后，我还要继续驾车呢。”
“还真是辛苦。”我说道。“对了，帕尼尼，你有见到欧雅她们吗，他们三个聚在一起有没有说什么？”
“我没去那边呀…他们还在车上呢。要我去偷听吗？我本来也是拿了书后就到车上去的。”
“嗯…你去听听。如果他们有提到我，你就说点我的好话，告诉他们我现在正在反思…还说我看上去很难过。”
“好的。保证完成任务。”帕尼尼朝我行了个礼，在天上转了一圈，就飞了出去。
“唉…诚实这一点就晚一些再做吧。”
我在关于【诚实】的准则边画了一个半圆，然后就合上了日记本。
没事做就睡觉。
躺在史莱姆软乎乎的身体上，我似乎轻松了许多，可这算不算违反了【怜悯】的准则呢？
毕竟这些史莱姆还是活的，需要定时喂食才能保持弹性，平时被套个布，什么都不知道，的确也算是可以怜悯的对象。
我想站起来，换个地方睡。
可是这样躺着实在太舒服了。
于是我就这样满足地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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